时代周报特约记者王璐发自广州
74岁的范以锦依然忙碌。他习惯背一个双肩包，常常走在广州大道上，从背后看还是个年轻人。
从年进入南方日报社工作至今，范以锦的新闻职业生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掌舵南方报业，首次提出“报系理念”，最终形成集团、报系和媒体三个层次的金字塔结构；第二阶段，大力培养传媒人才后秀。年年底退下来后，受聘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着力培养传媒人才后备*。
年，中央《关于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将媒体融合提升至国家战略层面，推动了中国传媒实践前所未有的大突破。
6年来，对媒体深度融合，范以锦有自己的思考。他直言，有些媒体融合其实是“伪融合”：“比如大家熟悉的‘中央厨房’建设，有的做得不错；有的就走个形式而已，以为构建起‘中央厨房’就是融合了。有的媒体机构要求下属媒体采写的稿件都推送到中央厨房，然后内部各家媒体都到‘中央厨房’去取。这能称得上融合吗？如果不从源头上抓起，各媒体都到‘中央厨房’抓取相同的稿件，同质化必然愈来愈突出。”
范以锦建议，各媒体要真正实现相融、深融，媒体转型才能成功。而实现深融的关键，在于创新体制机制，抓住“人的融合”这一关键环节。
同类媒体未必走同样的深融路子
时代周报：今年6月30日，中央深改委第十四次会议审议通过《关于加快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意见》提出了“全媒体传播格局”和“全媒体传播体系”的概念，如何理解、区分这两个概念？
范以锦：这两个概念是包括了很多内容的，我简单说说我对于这两个概念内涵的理解。
我认为无论传统媒体还是新媒体，各类传播平台，包括新闻传播平台、商业平台，以及新的技术、机制等保障体系，都包括在所谓的“全媒体传播体系”中。
至于全媒体传播格局，在我的理解里，首先，指的是建立一种舆论格局，也就是打造一批新型主流媒体，形成一个以主流媒体引导主流舆论为主要角色的舆论格局；其次，就是传统媒体和新媒体传播范围的覆盖，包括内宣、外宣等。
时代周报：媒体融合发展到现在，很多媒体集团都建立了自己的全媒体传播渠道，但真正能够建设好全媒体传播体系并达到良好效果的还不是很多。你如何评价目前国内媒体融合的推进程度？哪些媒体的深度融合做得较好？
范以锦：从目前看来，我认为我国媒体的融合转型发展，主要经历了“复制—相加—叠加—伪融—融合—深融”六个阶段，目前正在向深度融合的方向迈进。
像由《华西都市报》发展而来的“封面新闻”和从《重庆晨报》发展而来的“上游新闻”，它们现在都建立了各自的传媒公司，实现了传统媒体与新媒体的深度融合。
即便是同类的都市类媒体，其深度融合也未必走同样的路子。
比如《南方都市报》就没有走《华西都市报》那样的路子，他们的深融是“媒”与“智”的合而为一——发力“媒体+智库”，打造南都大数据研究院，使媒体的融合整体往智媒纵深发展。其依然高举“南都”纸媒长期形成的品牌影响力的旗帜，并将“南都”内容延伸到新的一翼，做到两个两翼齐飞：纸媒与南都音频等新媒体共同通过传播营造南都品牌影响力；媒体与智库相辅相成，互相促进，既解决了传播平台影响力的问题，又找到了支撑生存发展的商业模式。
尽管各纸媒机构的做法不同，但深度融合的思路及某些做法是可以互相启发的，借鉴与自创结合，寻找深融的新路子。
体制机制改革是关键一步
时代周报：有的媒体搞融合，是在旧有采编架构之外，另设一个新媒体部门，各搞各的、互不相融。因此，体制机制改革成了最根本也是最基础的改革，否则传统主流媒体不可能完成转型。在你看来，传统媒体改革体制机制的关键点是什么？
范以锦：在传统媒体转型中，体制机制的改革是最基础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在体制机制的改革上，一定要重视创新，一是要实现组织的深度融合，二是要实现人的深度融合。在领导班子、记者业绩考核以及媒体经营等多方面，要实现一体化发展。目前，《南方日报》深度融合的发展路径就是这样的思路。
同时，不同媒体的定位、承担的任务不同，其融合的路径也不同。
都市报与机关报就有很大不同，比如《华西都市报》走的是“儿子”取代“老子”的模式。《华西都市报》创办了“封面新闻”，自然就是封面新闻的“老子”了。由于《华西都市报》的影响力越来越弱，“封面新闻”影响力越来越大，其报社建制被取消，由封面传媒公司领导。
然而，*委机关报是不能像《华西都市报》那样把报社的建制取消的，这是由*报的性质及其地位、作用所决定的。南方日报社就走出了自己独特的路子。该报社的新媒体“南方+”已形成较大的影响力，至少在广东范围内得到了**机关、事业单位等机构的认可。
在深度融合的体制机制创新中，《南方日报》坚持：领导一体化，即南方日报编辑部各部门的负责人兼南方+的领导班子成员；采编人员一体化，他们既是纸媒记者，又是南方+记者；内容生产一体化，采访时给新媒体和纸媒分别提供量身定做的产品，从源头上保证不同媒体的差异化；经营一体化，新媒体与传统媒体捆绑经营中，可以增加附加值；业绩考核一体化，无论在纸媒上发稿还是在新媒体上发稿一样列入业绩统计，与切身利益捆绑在一起，激励员工共同推动媒体深度融合。
时代周报：媒体深度融合少不了技术赋能，但有人提出“过分视频化”会削弱媒体的严肃感，大众化的表达会逐渐解构主流话语体系。如何平衡？
范以锦：视频化的发展已经是大势所趋。传统主流媒体可以通过生动的形式来表现严肃话题，但要注意的是不能过分娱乐化。
比如现在直播带货、助农卖农产品，这种话题活泼一点是可以的，也更容易为大众接受。但是*治等话题、敏感话题需要严肃，当然也要在贴近用户中下功夫，要达到良好的传播效果。做到这些就可以了。
时代周报：全媒传播需要全媒人才，媒体核心优势是人才优势。面对传统媒体人才大量流失，应该用什么办法留住人才、引进人才？
范以锦：传统媒体在转型的过程中，一定范围内的人才流动是正常现象，因为传统媒体也需要“新鲜血液”和新鲜思维，但关键是，不能让人才“只出不进”。就现在看来，平台大、待遇好的媒体还是很受年轻人欢迎的，所以媒体仍然需要做大做强，增强自身的经济实力，设置完善的内部激励机制，唯有这样，才能留得住人才，也才能吸引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