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的一个周末,阳光初暖,和风拂面,CT室又开启了忙碌的一天。导医台旁早已排起长长的队伍,机房里早已滴滴滴滴预热好的机器,阅片室里此起彼伏的键盘声,焉然一部永恒的交响曲……
在这里,暮年佝偻的老人,襁褓中的婴儿,或面色平静,或低声呻吟,当然,也不乏随时被拉过来血淋淋躺在急诊床上的外伤病人,在CT室这样一个特殊的候诊厅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常不过。
那日机房里,护士小跑着碎步忙着摆体位打强化,操作台上的我也认真地按照操作流程进行着扫描,不容丝毫疏忽。大约九点钟,郑护士用上足够的耐心,好容易对一位八十多岁配合欠佳的老人做好呼吸训练,准备为他行心脏冠状动脉CTA扫描,不巧,急诊绿色通道迎来一位脑卒中病人,为了与溶栓时间赛跑,不得不先行为其检查,于是我们与那位老人家属商量,能否让一个号给这位急诊病人,好在家属深表理解,将自己约的号后移一位。无巧不成书,那位急诊刚刚检查完,新生儿监护室又抱下来一名呼吸窘迫的小宝宝需要急查CT,我们便只好满怀歉意地再次沟通刚才那位家属,征得了他们的谅解,又将他后退一个号。在急危重病人面前,我们总是在争取最宝贵的几分甚至几秒,为此常将CT平诊病人检查时间后延,实属无奈之举,虽然总是心怀愧疚,但实在是没有办法,毕竟时间就是生命。几次三番,终于在二十分钟之后,我们为那位高风格的老人重新做好呼吸训练,并告知病人和陪诊家属在检查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事项,认真为老人完成了扫描。
故事或许可以到此为止,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下午当我们进行图像后处理时,发现这位老人的图像错层非常严重,呼吸伪影特别大,我们明白,护士教老人做的呼吸训练最终还是被功亏一篑了,因为我们无法通过后期时相重建纠正图像以达到诊断目的。本着对病人负责、对图像质量负责的原则,经过评估,我们决定第二天重新为该老人进行扫描,于是家属来取报告的时候便与她沟通,并告知我们的决定。
问题,也就是在家属听到“没做成功”这句话之后的那一瞬间出现了——
“为什么没做好?!是不是因为我们把号让给别人,错过了最佳检查时间?!要不就是你们看时间来不及了糊弄着给做的?!你说是病人没憋住气的原因,为啥不说是你们水平有问题?!你说没憋住气就是没憋住气了?你看个图就能判断是没憋住气?!你们是大夫,是不是用行话故意骗我们,欺负我们不懂?!你们就这么推卸责任?!……”激愤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向我和护士横空杀来,那匹配着恼怒的表情更是令人发指,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样用话语和行动去扑灭她内心喷发而出的小火苗,于是只能暂时微笑着倾听,等她将心中的怒火一股脑地倒完,用心去体谅她的不满,然后再慢慢与她沟通,因为我们明白:要想采蜜,就不要打翻蜂巢,我们需要足够的耐心等待与她沟通的最佳时机。
于是,护士为家属端来一杯水,请她坐下,我俩与她面对面进行交流,从病人的身体状态,到病史,到心电图检查一直聊到病人本次CTA检查的整个过程。我们耐下心来,用虔诚的态度、和蔼的语气、专业的解释以及对她们上午礼让危重病友高尚品格的敬重和钦佩与她沟通,渐渐地在谈话中得知,病人在短短的几秒扫描过程中突然轻微小咳了几下的细节,从中找到了此次检查失败的原因。最终将起初一个时不时拍着桌子暴跳如雷的家属,交流到最后与我们谈笑风生。于是,她开始跟我们聊老人平时怎样年老任性,耳朵怎样不好使,老年痴呆的症状怎样间歇性地发作,聊着聊着就像是许久未见的朋友,在和谐的气氛里让我们一点一点赢得了她的信任和谅解。
第二天我们重新评估了病人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不厌其烦地再次一遍遍交待着检查注意事项,终于得到了达到诊断要求的完美图像,并及时为病人出具了诊断报告,对下一步治疗做出了指导意见。
送走家属和病人,站在CT室的候诊大厅门口,想起他们脸上挂着的满意笑容,那句发自她们心底最诚挚的谢谢仿佛依旧萦绕在耳边,眸向天空,仿佛阳光愈加和煦明媚,微风也更加温暖了……
是啊,我们常常将对医生这个职业的热爱写满每个细节,不辞辛劳地去丰富我们的专业知识,努力提高自己的专业水平,用尽全力去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救死扶伤,护人健康。而行医生涯中,医患沟通其实也是我们的必修课,无论何时我们都避免不了要与病人去沟通,去交流,去安慰,知他伤痛、懂他欢喜、予他温暖。
导医台前依旧被围得水泄不通,机房里依旧专注认真地操作,工作站旁依旧凝紧的双眸,CT室流水线式的无接点忙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而记忆里最深的那一次沟通,已成为我行医生涯里最透彻的领悟,教我怎样更好地与病人和家属搭建爱的桥梁。
“愿彼此温柔以待,予你三冬暖春不寒,”这不正是我们每一位医务工作者所共同期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