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一些古话,如“秀才学医,笼中捉鸡”,“一个秀才半个医”。用来形容儒生学医的易如反掌。
这句话的语境离现在不远,至少在民国时期仍是这个情况。所以在世的很多老人还偶而能提到这句话。
谚语仍在,现状却大变样了:
如今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怎么懂西医?怎么掂手术刀?
不要说西医,就是中医,也不懂。别说中药配伍,就是提到阴阳表里,五行生克变化,经络走向,都是一头雾水。
为什么会这样?
时代变了,文化背景变了,学子们学习的内容变了。
古代的儒生,学习四书五经出身,从小浸淫的就是气一元论、天人合一、修齐治平。学了N年,一旦转头去搞中医,就像卖米皮的改做卖热干面,一张纸,一捅就破。
张仲景、孙思邈、朱丹溪、李时珍都是儒生出身;近代的,如乾隆时一代宗师*元御是秀才出身,我家的祖师吴师机是举人出身。
中国文化和中医文化,前者是根,后者是一条干枝,是一个东西。
民间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中医?喜欢研究中医?
一是实用;
二是中国人就是喜欢中国文化,这是根,这是*之所系。喜欢中国文化的人,怎么会不喜欢中医呢?
所以,自古以来,“儒医”这个称呼,可以说是对中医从业者极高的评价。
这类人不仅有丰富的专业知识,能在医术上纵横捭阖。而且又能以丰富的文化修养,构建起庞大微妙的中医药文化殿堂。
对此,南宋名医陈言说的很精妙:
国家以文武医入官,盖为养民设,未有不自学古而得之者。学古之道,虽别而同。为儒必读五经三史、诸子百家,方称学者。
医者之经,《素问》《灵枢》是也;
史书,即诸家本草是也;
诸子,《难经》《甲乙》《太素》《中藏》是也;
百家,《*遗》《龙树》《金镞刺要》《铜人明堂》《幼幼新书》《产科保庆》等是也。
儒者不读五经,何以明道德性命、仁义礼乐?医不读《灵》《素》,何以知阴阳运变、德化*令?儒不读诸史,何以知人材贤否、得失兴亡?医不读本草,何以知名德性味、养生延年?儒不读诸子,何以知崇正卫教、学识醇疵?医不读《难》《素》,何以知神圣工巧、妙理奥义?儒不读百家,何以知律历制度、休咎吉凶?医不读杂科,何以知脉穴骨空、奇病异证?
然虽如是,犹未为博。况经史之外,又有文海类集,如汉之班、马,唐之韩、柳,及我大宋,文物最盛,难以概举。医文汉亦有张仲景、华佗,唐则孙思邈、王冰等,动辄千百卷,其如本朝《太平圣惠》《乘闲集效》《神功万全》,备见《崇文》,名医别录,岂特汗牛充栋而已哉,使学者一览无遗,博则博矣,倘未能反约,则何以适从。予今所述,乃收拾诸经筋髓,其亦反约之道也。读医方者,当推上圣养民设教为意,庶不负于先觉也。
——《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太医习业》
现代人学中医,要先过四关:
1、语言关。有耐性、有能力打通文言文这一关;
2、技能关。针也好,灸也好,汤药也好,膏药也好,得切入其中一种实践的方法,一门深入,锲而不舍;
3、文化背景关。中国文化究竟在讲什么?它是从哪个观察角度切入进去的?它是怎么个思维逻辑?对此我们已经淡漠了,得拾起来,热起来,进入状态;
4、博览群书关。就如上述陈言所说,“未有不自学古而得之者。”人总是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蛮聪明蛮有才,具备独一性,看不上腐朽的古人。这个错觉其实很搞笑。你想想,你是不是如今时代的天下第一聪明人?远远不是吧?远远、远远不是吧?可是能留下经典著作让你看到的,绝对是在这体系内、五百年一出的绝顶高手!你想的、你做的、你说的,古人早早就说过了、说完了、说透了,而且比你说的好的多、妙的多、透的多。
啰嗦了,回到主题:
前四关,是热身动作,是模仿阶段。
四关过了之后,才是真正的难点,也是中医的精髓所在:
天地关。
人是天地中的一员,人是天地运化的呈现,人是天地运化的推动者。
怎么去观察天?
怎么去观察地?
怎么去观察人?
怎么去观察人在天地间的活动?
怎么以人之阴阳变化,去推敲万物万象的阴阳变化?
怎么去观察阴阳变化背后那个不动的、又无时不动的东西?
要过这一关,可就难得很了。
穷极一生,皓首穷经,皓首穷世,去天上地下游历无穷无尽。
在那里,有岐伯、扁鹊、仓公、华佗、葛洪、张仲景、孙思邈、李时珍、叶天士、*元御、吴师机等等诸位同仁,在各个节点上,等着你。
世间之乐,无有与此可比者;
世间之情义,无有与诸圣贤印心更爽的。
《千草堂谈养生》21作者:禹州千草堂朱四
禹州千草堂,专注中医外治八十年,四代传承。